《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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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中午,外边的太阳嗒得好像要把人烤化了一样,那个光芒亮得刺眼,就连这座没有生机的死气沉沉的地狱也变得明亮了不少,但是在卡诺斯的办公室里,这里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的挡在窗口上面,阻隔了一切阳光进入这里,外头是那么温暖,而这里依旧是阴冷得不行。
卡诺斯整个人向后靠在椅子上面,他死死地盯着桌上那罐泡着凯尔特眼球的溶液,眼珠子上面有着粘连的粉红色的肉。
这是他拿回来的,他本来想放在医院里保存,但是他不放心,这是能够让迪瑞原谅自己的重要的礼物,他只有拿在自己身边才能放心,于是卡诺斯像抱着一个无价的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把这个眼珠子带回来办公室里。
他想过拿回家去,但是他发现自己几乎都会在这间办公室里处理公事,有时候就算闲下来一些,就算可以回家,他也不太乐意回去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太冰冷了,没有任何一点温度,永远只有他自己,有他收藏的东西,那些东西很可爱,可是它们没有温度,卡诺斯常常会和它们聊天,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空虚。
出了可爱的玩意,那个家里还有歇吉莉,歇吉莉的照片,他托人按着照片打造出来的等身的金子做的雕像,就摆在他的卧室里,在他的床旁边,雕像的眼睛是用最漂亮的琥珀打造的,卡诺斯喜欢她的眼睛。
但是那个雕像常常让他做噩梦,他总是会在梦里梦到歇吉莉死了。
梦到他爱的人面朝下漂浮在冰冷的河水里,她苍白的背部裸露在外面,那头美丽的金发像夕阳撒在河里的金光一样,漂浮在上面。
卡诺斯梦见他疯了一样游过去,把他的爱人的尸体捞上来,他哭泣,他把歇吉莉的身体翻过来,于是他看见了歇吉莉苍白,毫无生气的脸庞,她闭着眼睛,神情平静得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她的胴体就像玉一样洁白,卡诺斯从来没敢想的,从来没敢去冒犯的美好就这么暴露在他的眼前。
歇吉莉僵硬的躯体以及冰冷的温度通过接触传到了卡诺斯的身体里,梦里的他不敢相信,他把歇吉莉放在岸边,抬起她的下颔,用手指扣去她喉咙和鼻腔里的异物,又捏住了她的鼻子,一次又一次的往她冰冷的嘴里送气。
接吻,这也是卡诺斯从来不敢想象的,他悲伤,但是他也兴奋。
在梦里,卡诺斯怎么也不能救活她,他只能哭泣着拥抱这个死去的肉体,再看着她一点点的腐烂,冒出难闻的臭味,他想过阻止,他把她身上的蛆虫一条又一条的捏起来扔掉,他的手沾上了腐烂黏腻的肉汁,可是它们依旧蚕食这个躯体,直到这个美丽消逝,变成一具沾着腐败肉色的骨头。
卡诺斯清晰的记得,梦里的那段煎熬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
他记得,他只能哭泣,祈求,但是留不住他的爱人,那份绝望感总让他从梦里苏醒过来,他浑身是冷汗,他的心跳不停的加速,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发现一片湿润。
于是他坐起来看着那座雕像,他握住雕像冰冷的手,摩挲着说:歇吉莉,我总梦到你离开我,但我知道这仅仅是梦,我知道你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卡诺斯想到这儿,他的眼泪倐倐的流下来。
他害怕那份绝望,害怕歇吉莉一点点的从他面前消逝。
卡诺斯坐直身体,他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摩挲着那罐液体,自言自语地说:“现在我不害怕了歇吉莉,我找到了你。”
“我再也不会惧怕回到那个冰冷的房子里,我会带你一起回去,那是我们的家,现在它完整了。”
“扣扣一一”
卡诺斯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于是他抬起头看着口头,应答让外面请示的人进来。
门口被打开了,威廉,那个小个子的,让人怜爱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抱着一份文件,加快速度走到了卡诺斯的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欣喜,是因为看见了卡诺斯,他把文件放在卡诺斯的桌上,说:“已经安排好了卡诺斯。”
卡诺斯点点头,他向后挪动椅子,然后慢慢站在起来从木桌子后面走了出来,走到挂着外套的衣架子面前拿下了外套。
威廉见状连忙小跑着跑到卡诺斯的身边,他抢过卡诺斯的外套,而卡诺斯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他只是瞥了一眼威廉。
“我来帮你。”威廉笑着说,他很享受自己能为卡诺斯穿上外套,或者帮他打领带,卡诺斯从来不会拒绝他,也不会有什么不悦的神情,他总觉得这样子为卡诺斯整理着装就像恋人一样,让他忍不住觉得窃喜。
这里的人都说卡诺斯像一个残忍的恶魔,可是威廉不这么觉得,他并不否认卡诺斯的残忍,但是他面前的卡诺斯永远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他有时候会对自己说: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于是卡诺斯总会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庞,看着他的眼睛,他和卡诺斯对视着,发现卡诺斯是如此深情,这样英俊的男人看着他,给予他和别人所不同的待
遇,他甚至有时候出去办公,回来总会给他带上漂亮的音乐盒,那些玩意价值不菲,而卡诺斯看见他开心的眼神时,总会温柔得不行。
这样的男人让威廉无可自拔的陷入爱河里,他原本只是仰慕自己的长官,可是他忍不住爱上他。
但是卡诺斯有些奇怪,他有时候是这么温柔,但有时候又像那个冰冷的没有感情的恶魔一样,他不明白卡诺斯,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真正的爱着自己。
但是威廉总会宽慰自己,如果卡诺斯不爱他,又怎么会爱他的眼睛呢。
威廉就这么沉浸在甜蜜之中,为卡诺斯穿上了外套,他站在卡诺斯面前打量着他,觉得他帅气极了。
威廉注意到了卡诺斯发红的眼睛,他不免感觉到惊讶,他从来不知道卡诺斯还会哭泣,于是他忍不住关切的询问卡诺斯:“你怎么了卡诺斯,你为什么哭了?”
卡诺斯正了正黑色的外套,他看着威廉关切的眼神,问:“为什么你又要问呢?”
“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别人打探我的事。”
卡诺斯说到这里,他弯下身子,凑近威廉的脸,伸出手捏住了威廉的眼睑向上扯,让它暴露出更多的眼球,“我说过,威廉,你的眼睛不能救你太多次,你是个优秀的人,我希望你还能替我做些事。”
卡诺斯看着威廉惊恐的眼神,满意的笑了,然后松开捏着他眼皮的手指,挺直了腰板说:“好啦,别这么害怕,我不会吃了你。”
卡诺斯说完,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面的银色手表,又问:“你安排了什么时间威廉?”
威廉没有说话,只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卡诺斯,当卡诺斯有些不耐烦的眼神飘过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用有些发抖哽咽的声音说:“今天晚上,您下午两点前得坐上车过去,到亚纶·卡的地盘时应该是七点前,然后您可以休息会,我已经告诉您的司机八点钟会接您去见他。”
卡诺斯看着手表上的指针走到了十二点半,他点点头,夸赞了威廉说:“你做得很棒。”说完他就迈开步子快步走出这间办公室,他站在门口,想起了什么,于是扭头对威廉说:“你哥哥怎么样啦?他还好吗?”
威廉有些惊讶,他连忙点点头轻声的说:“他好多了,现在还在疗养,过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我很抱歉伤害了他。”卡诺斯说,但是他的语气里根本听不出一点愧疚,他的神情也冷漠得不行,更多的是一种拼命假装出来歉意的表情,但是卡诺斯装得很失败:“不过你也得告诉他,作为长兄就应该给下面的人做榜样,随意打断我的思绪总归是个不太好的行为。”
“我会转告他的”威廉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噢,还有,你和希尔安排一些清洁工替我把家里清扫一下。”卡诺斯说:“如果要改动些装饰或者布局都可以,你告诉希尔,她会知道的,只是别动那座雕像就好了。”
卡诺斯说完,他心情变得好了许多,他其实想去问问迪瑞他喜欢什么样子得装饰,可是迪瑞还没有醒过来,而他又想给迪瑞一个惊喜。
希尔会知道的,卡诺斯想,迪瑞喜欢她。
他本该觉得不舒服,觉得恼火,可是他想了想,迪瑞是个优秀有礼的绅士,歇吉莉是个善解人意的善良的天使,所以他们总会喜欢很多人,但是没关系,因为卡诺斯知道,歇吉莉爱他。
卡诺斯坐在快速行进的车子里面,车子内部比较宽敞,座椅十分柔软,甚至在车子里面还制备着用冰块冰起来的葡萄酒,这是威廉特地为了卡诺斯而准备好的。
卡诺斯闭着眼睛,他的手交叉着环抱在一起,他一声不啃,就这么沉默的向后靠在座椅上面,他计算着时间,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睁开眼睛看一眼腕表。
他是下午一点半的时候上的车,而现在已经差不多七点钟了。
快到了。卡诺斯心想,他觉得开心,因为他可以把那些医生带回去替迪瑞治疗,让他的眼睛变得和从前一样美丽,但是他又觉得烦躁,他想到亚纶那个蠢钝如猪的鲁莽的男人,就想把他杀了。
卡诺斯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亚伦的手下可以忍受他的愚蠢而不杀了他。
自傲,愚蠢,又好色的恶心的男人,就像最原始的牲畜一样连自己的下半身都控制不住,就像那个勾引迪瑞的,那个叫做格蕾尔的蠢女人一样。
他原本想,这个叫做迪瑞的间谍是一个种猪一样的男人,什么样的货色都能下得去口,但是卡诺斯发现自己错了,尽管他用这件事嘲笑迪瑞,但是他坚信一定是格蕾尔勾引他,一定是格蕾尔用那枚戒指逼迫迪瑞。
是啊,他纯洁的歇吉莉,这个洁白如处子的神圣女人怎么可能会去干勾引人的勾当。
他知道,他清楚迪瑞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尽管他有理由,卡诺斯还是忍不住对他这个行为感到生气,迪瑞应该要为了这件事对他怀抱有愧疚的歉意。
“但我会原谅你的。”卡诺斯慢慢的睁开自己的眼睛,他的眼里
带笑,他向上看着,“不论怎么样,我永远是那个包容你的人。”
伴随着卡诺斯的思绪,时间也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很快车子就停在了一扇嵌着金子的银质大门面前,司机向看守的士兵亮出证明身份的铭牌,于是那扇门缓缓地被打开。
车子又发动起来,朝里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