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我低下头盯着地面,忽然有些迟疑地道: 「我去换衣服。」
感受到不安的我正打算找一个理由推脱和关门,井上先生他却道:「不用了,反正我只是住在隔壁而已,又没有人看到你穿甚麽,哪怕你直接穿着拖鞋过来也可以。」
「不行的,哪怕井上先生是邻居,我这样上门作客也不太符合礼数。」
「那、那个」我立即用我贫瘠的社交常识道:「你至少要提前通知一个时间,我才能提前准备好赴约,至少让我换好衣服和准备礼物。」
「你这样太见外了吧我并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人,反正我们只是住隔壁而已。」
充满年长者风度的井上他忍不住失笑道:「我之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我所租的学生公寓附近都是年轻人,相熟的室友和邻居都是直接互相过来拜访和借东西。」
「我们这些邻居之间,在周末时老是聚餐、开派对和烧烤,并不是甚麽特别节目。」
「反正我们的年纪都相差不大,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没必要搞这些规矩礼数。我的装潢工作本来就已经打扰了你那麽久,既然上次你帮我搬家,所以今天就是我请客。」
「好吧,谢谢招待。」
被说服了的我只能跟着对方过去,主要是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心虚。
「真厉害啊」
虽然我不希望做出在东张西望的失礼举动,但我仍然被已经装潢完毕的客厅吸引了。
明明我们两个是隔壁的邻居,我的公寓像一个住了十几年的狗窝,对方的装潢却彷佛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公寓住宅区。光是它的室内设计就已经比房租本身昂贵了吧?
它简直就像电视剧上才能看到的住宅场地,男主角喝着咖啡在看书。
漂亮又散发着香气的鲜花、柔软的地毯,明净通透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夜景。我忍不住被客厅里的名贵钢琴吸引了,它是一部黑色的三角钢琴。「真漂亮的钢琴,应该很贵吧? 这个就是你上次未拆封的那个新钢琴?上次过来时,你还盖着一块布。」
「是的,改天我在弹奏练习的时候,说不定你在隔壁休息也能听到。」
井上先生他把手上两袋的食材全部放到餐桌上。
「虽然你看上去已经长大,但清酒的话还是太早了。」井上先生他递过来一瓶未拆封的橙汁。他推了推眼镜之後,有些儒雅随和地笑道:「这是你的果汁。」
「谢谢。」
身为客人的我低下了头,但又踌躇不安地道:「井上先生,有甚麽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是客人,我自己来就行了。」井上先生他用筷子夹起牛肉块放到铁板上。「我回来日本之後一个人住就始终有些寂寞,果然我还要是多些跟邻居交往。」
「是这样啊」
一个人住始终有些寂寞? 为甚麽我总觉得他怪怪的。
在只有两人的饭桌上,我不知道为甚麽很紧张,只是低头喝着手里的果汁。高档食材立即在铁板上发出滋滋声和诱人的香气,泛着雪花纹路的牛肉块立即被煎得微焦。
「拓也你经常一个人在家,你的父母在外地出差?」
「嗯,妈妈在国外。」
「那麽爸爸呢?」
我用筷子夹起了一枚鳗鱼寿司,闻言随口回答道:「他们离婚了,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家庭,只是定期给我抚养费。」
「反正我只是他们生活上的拖累,他们只要给生活费就行了。」
「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就会好起来。」
「我的父母都曾经离
过婚。」坐在对面的井上先生他低头推了推眼镜之後道:「但是幸好我是年幼时被带走,所以我不太记事,我现在的父亲都一直对我很好。」
「哪怕如此,跟对方的亲生子相比,我也一直有种自己寄人篱下的感觉。」
「当你长大之後终於拥有经济能力的时候,也许你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沦为父母的附属不过像这个沉重的话题就此打住吧。」
「既然有美食当前,我们本来就应该聊一些愉快的事情。」
「」我忽然开口道:「没关系的,我也该学会打工照顾自己,井上先生没说错。」
「抱歉把你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让你感到困扰了吧。」身为成熟大人的井上先生他用歉意的表情道:「你要酒吗?」
「我还没有满二十岁呢。」
我有些难为情地推辞道,毕竟对方好歹也是一个警部。在日本的话,未满二十岁就不能在便利店之类的地方买酒精饮料、香烟和色情刊物。
「啊,所以这个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看到清酒倒入果汁里,我眨了眨眼睛,酒精度数兑了果汁之後那麽低应该没问题吧?
哪怕井上先生他知道我一直待在家里不上学,他也没有说出甚麽令人难堪的话,而是选择善解人意地侧面提醒我自己,他仍然用跟之前的态度对待我。
对方是一个很难得选择跟我这个青少年平等交流的成年人。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他们大概从知道我是一个逃学的家里蹲少年之後,他们就会开始用异样的目光和气氛看待我,甚至开始渐渐疏远变得不熟络。
毕竟我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不上进的废物和社会蛀虫,我是已经没有未来的人。
虽然我也有些疑虑,但是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对於井上先生这种光鲜亮丽又同时是人生赢家的精英又有甚麽好企图呢?
他愿意邀请我去他家作客的招待,反而令我有些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