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破晓,嬷嬷才抱了个孩子过来给蔺恒看,颜华产程顺利,算不得长。
嬷嬷怀中小小的一团被裹在襁褓中,皱巴巴的也看不出什么好来。自然的,蔺恒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好感,做不到所谓的爱屋及乌。
而颜华产后无力已经睡了过去,蔺恒吩咐人换了床褥,撑着处理的一些琐事,让人去寻了奶爹过来给孩子喂奶,嘱咐人去礼部张侍郎府里通传,就说侍郎正夫今早在摄政王府生下一子,孩子先送回来,人还要在摄政王府多休养几天,让张侍郎不必忧心。
颜色颇深的一顶帽子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戴到了张侍郎头顶,蔺恒心满意足,通身畅快,早膳时那份鸡丝卷饼也不如前两日那样让人见了就没胃口。
“正君饭后休息一会儿吧,撑着盯了一晚上,也得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啊。”
“嗯,颜华要是醒了,你记得来叫醒我。”
“正君放心。”
……
“王爷,正君吩咐人将孩子送到张侍郎府上了。”
舒明远纤长的睫毛一颤,睁开双眼,太医也将手中的东西收进医箱,特意嘱咐了几句,切忌情绪起伏过大,也不能再动武。舒明远点头,将自己敞开的衣衫拢好,站起来张开双臂,等着下人们伺候他穿衣,“正君呢?”
“用过饭后就歇下了,颜公子还在正君房里歇着。”
“……那就歇着吧。”舒明远气结,这奴才,他没问这么详细回答这么多做什么?他都没在蔺恒房里安安稳稳的睡过一回。“嘶…别弄这么紧,松一些。”
舒明远倒吸一口凉气,喝止了侍从抽紧他腰带的行为,自己动手调整的宽松了点,松松系在腰间,凸现出他小腹的形状。然后继续嘱咐着,“正君生产也就在近日了,府上药材及时补充,去告知王太医和张太医随时准备着,最好能暂住在王府里……说来,昨晚上给张侍郎正夫接生的是谁?”
“是正君从广济堂请来的大夫,给了钱,已经打发走了。”
“王爷,马车已经备好了,您看……”
“本王先去看看正君。”
舒明远又穿了件外衫,挺直了腰,乍眼一看也瞧不出什么孕态来,收拾妥当后就往蔺恒的住处走。
这次别说进屋里看看人,舒明远连院门都没能进去。
“本王进不得?”
“王爷恕罪,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
“本王只远远的瞧一眼,你这做奴才的要是不放心,寸步不离的跟着本王就是了,崔厚。”
崔厚颔首,出手如电,将看门的侍卫胁制住,舒明远冷冽眸光一扫,余下看守的侍卫便一个寒颤,动作利落的开了门。
只是当舒明远进了屋,看到躺在蔺恒床上的颜华,火气噌的就冒了上来,“把他给本王扔下去!”
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看了看床上的人,又看了眼正在气头上的主子,然后将目光停在跟了王爷时日最久的崔厚身上。
“王爷,这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这是本王与正君的婚房,这床,也是本王与正君的床,他怎么能睡在……”
“怎么不能?”
怒气冲冲的话被人打断,舒明远转身,看到蔺恒步履匆忙的走过来,肚子在身前不安的动着,脸上还留有几分睡意。
舒明远的火气霎时间就熄了下去,上前想扶着人,却被躲开。
蔺恒直直的越过舒明远,走到床边,见颜华还睡的安稳,放下心来,弯腰给人掖了掖被子,“王爷今个儿怎么过来了?”
舒明远背对着人,看着自己滞留在半空中空荡荡的双手,一时间无话可说。
太贱了。
明明知道蔺恒不会看向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的跑来看他。
“这是你我大婚时的婚房,蔺恒,你给他换个地方。”
“王爷还要去上朝的吧?快些走吧,莫要迟了。”
直白的赶人的话,让舒明远胸口一阵起伏,还是崔厚过来攥着他的手腕,腕上痛意袭来,才让这翻涌的情绪平静下来。
只是仍忍不住说了句,“本王又不会对他做什么。”
舒明远心里委屈的很,冷哼一声,“本王这便走了,你也再休息一会儿,这院子你是弄得铁桶一块,又何必这么紧张。”
蔺恒不吭声,舒明远一甩袖,顾不得太医的叮嘱,一路上都走的飞快,崔厚拦不住,直到上了马车,安坐下来,舒明远才捧着肚子,来来回回的换着姿势,可总是难受,恨恨地骂了声蔺恒,掀开帘子,“还得多久?”
“回王爷,咱们才刚走了没一刻钟,还早着呢。”
凑过去答话的侍从险些让车帘子给打了个正着,好在躲避及时,没能遭殃。
崔厚想了想,跳下马钻进了马车里。
“放肆,谁让你进来的!”
果不其然,舒明远正没什么章法的安抚着腹中躁动的孩子,崔厚瞧了眼,低头重新布置了一下马车,让舒明远能半躺下
来,温热的手掌覆在人腹底,轻轻的打着转儿。
孩子安分了,舒明远舒坦下来,便也安安静静的。
“王爷今早才宣了太医。”
崔厚话里的未竟之意舒明远明白,越是明白越是委屈,他昨天为了蔺恒拼死拼活的,他在院子里伺候那个颜华生产,到头来还要怀疑自己,舒明远脑子里兜兜转转的想了一通,“昨个晚上留了几个活口?”
“两个,正在审了,王爷别嫌弃属下多嘴,昨天那样的情况,王爷为什么要亲自动手,这肚里还有小世子呢,怎么就……”
“崔厚。”舒明远淡淡出声打断,“我以为是他。”
身形,体态,气质,都像极了他的正君,他又如何能冷眼旁观。
崔厚知道自家王爷有多在意府上的那位正君,便闭了嘴,重新起了个话头,“王爷今天上朝没束腹。”
“嗯。”
舒明远反应依旧是淡淡的,崔厚又道:“王爷若将怀孕的消息公之于众,朝中怕是会议论。”
明白崔厚这是在忧心自己,舒明远略微扬唇笑了笑,“无妨。”
……
早朝的时候,舒明远时不时的就要换个姿势,他今儿没坐在成帝右下方,而是和众臣站在一处。
成帝目光在舒明远身上打了几个转儿,隐在冕旒之后的脸上勾了几分莫名的笑意。
今天他这皇叔特意同众臣站在一处,也是为了让他看的清楚吧。
“皇叔看上去身子不适,可召太医看过了?”结束了大小琐事的议论,成帝满是关心的开口。
“……”
他府上这几天就差让太医住着了,这关切说的也太虚假了。不过既然皇帝配合,他还是很满意的。“回陛下,臣近日确实有些不适,但却是喜事。”
舒明远顿了顿,执笏的手覆在肚子上,原本被衣袍遮挡了些许的肚子便露出来,彰显着圆润的弧度。
“臣已有五月身孕,故而今日,也有道折子,请陛下准许。”
众臣面面相觑,若非摄政王积威已久,怕是要和同僚凑在一处好好议论一番。
成帝抬手,林公公便动作迅速的接过舒明远手上的折子,恭恭敬敬的递到成帝手里。
“皇叔要辞去在朝中所领官职?”
舒明远无法从成帝的语气中分辨出什么来,恭恭敬敬应了句是。
“还请皇叔御书房一叙,散朝。”
……
舒明远刚踏进御书房,林公公就带着一干侍从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成帝转身,掐着舒明远的脖子将人抵在墙上,“皇叔为了一个蔺恒,就甘心居于人下?”
成帝的动作看着凶狠,其实并没有用上几分力气,甚至小心避开了舒明远的小腹。
“如果是他,并无不可。”
……
“蔺恒,我的孩子呢?”
舒明远走后不久,颜华就醒了过来,看着守着他的蔺恒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的孩子去了哪里。
“有下人照料,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