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啪的一声甩开邱月棠作乱的手,胡乱把睡袍套在身上,鞋也没穿,径直下了床。
邱月棠本以为我去浴室,发现我走出了卧室,他立刻追上来,茫然地问:“老公,你去哪儿啊?”
我视他如无物,也并不回答,只疾步下了楼,毫不犹豫地穿过客厅走出别墅大门。
他的语气变得惊慌,飞快追上来拦住我。
“老公你怎么了啊,你要去哪……”
我转身指着他,难掩憎恨,“我真的受够你了!再和你待一秒钟都是折磨,我们离婚吧!”
闻言,邱月棠脸色刷的一白。
“我不许!老公你在说什么啊,我不许你这么说!”
他迅速变成了最能激发怜爱的熟悉姿态,莹润眼中充盈着晶莹的泪珠,脸颊潮湿,神色仓皇失措,只披了一件睡衣的雪白皮肤沾着寒夜的冷光,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温度。
脆弱的哽咽声宛如无辜的受害者,可我最烦他这个样子。
明明就是因为他,我才会过成这个样子,他凭什么还能这样肆意妄为,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
寂静的深夜中,积攒了两年的复杂情绪全都转化成了极端晦暗的恶意,我口不择言,完全不经大脑,只想狠狠挫一挫他的锐气,让他也和我一样痛苦。
“我偏要这么说,邱月棠,我真的烦透你了,恨死你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如同被一字一句鞭打得血肉模糊,邱月棠身形摇晃,他脸色惨白满脸泪水地扑上来,拼命拉拽着我不许我走,而我非要忤逆他的意思,使出浑身力气推搡挣脱,只觉得终于吐出一口恶气,舒畅无比。
深夜的争执引来了附近的管家和佣人,他们围过来,却不敢太靠近。
焦急地劝说无果后,几个人连忙跑走,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没发现,眼里只有虚伪作态的邱月棠,只要离开他,就能摆脱这恶心的生活,只要离开他————
大步往前挪了几步又被他缠上,一瞬间,如蛆附骨的强烈反感让我失去了理智,心头火起,四肢不受控制。
只听极其响亮的一声脆响,邱月棠的脸颊侧了过去。
从听到我说出离婚之后,他的气势越来越弱,哭得肝肠寸断,仿佛手无缚鸡之力的真正oga。
被我失手狠狠扇了一巴掌后,他随着惯性力道往后踉跄一倒,撞到身后的花园喷泉,跌下时一头栽碰到突出石柱,连我都听到了沉闷的重响。
心头一紧,我怔怔地看着他软倒在地上,深色血液从头部流溢散开。
霎时间,他与上一世时代广场的惨案景象重叠。
管家和佣人们顿时慌了,连忙围上去查看他的情况,我呆立几分钟,
仿佛如梦初醒,刚才所有的阴暗与愤怒这些消极黑雾都从身体里跑空了,余下的只有不知所措的惊慌和无尽的懊悔。
我都做了什么……
脑海空白,我双腿发软地冲过去。
尽管我是施暴者,佣人们也不敢拦我,分开道路让给我。
邱月棠还躺在冰凉的石子路上,惨白的面容被鲜血浸润,触目惊心。
他没有完全昏过去,迷蒙地使劲睁着眼还在寻找着什么,看到跪坐到他身边的我之后,他竭力抓住我的手,还伤心地抽抽噎噎着。
“老公……别走,不要离婚……”
巨大的后怕从心底钻起,我紧紧抱住他,朝佣人嘶声大喊:“医生呢!快去叫医生!”
颤抖的手指小心去擦他脸上的血色,我眼前一黑,害怕地快要哭出来了。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邱月棠,你别出事……”
邱月棠宛如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猫在虚弱啜泣,明明刚才我对他那么凶,甚至失手伤害了他,他望着我的粼粼眼眸中仍然是毫无保留的爱恋,死死攥着我的指尖,重复着固执而不安的哀求。
“不要离婚……不要、离开我……”
像是在用鲜血淋漓的示弱换取一个誓言般的余生承诺,可我怎么都说不出口。
见我迟迟不回答,邱月棠的眼泪立即涌了出来,和额上流下的殷红血液混杂在一起,显出一种凄美的诡异感,哭声都带着痛。
“老公……”
我满心惶然,犹豫不决,四肢发冷地抱着他,真怕他会因为我的过失而死掉。
卡在唇齿间的几句话被他如今的惨状一秒秒敲碎,险些要心软地如他所愿,我忽而听到周围佣人们层叠的惊呼声,“老爷来了!”
我心一颤,怯怯抬起头。
穿着黑色睡衣的邱默筠大步走了过来,他应该是被从睡梦中叫醒的,眉眼残留着几分疲惫之色。
然而看清楚我们之后,他的脸上浮出极其明显的震怒,心痛地盯着满头是血的邱月棠,而后那双鹰隼般的厉眸狠狠刮着我。
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了邱月棠为什么会受伤。
我更不敢和他对视,像犯了错的怯懦孩子垂着头发抖,只听到他沉稳吩咐。
“去叫医生。”
旁边立刻有人回答:“李管家已经去叫了,医生马上就到。”
眼前极近的地方出现了邱默筠的腿,他就站在我面前。
我胆战心惊地想松开邱月棠退到一边,让给他来安抚邱月棠,刚一动,邱月棠立刻抓紧我,如濒死迸发的大力掐得我都有些痛。
他不让我走,邱默筠也没有说什么。
很快,救护车直接开了进来,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将邱月棠抬上担架,医生迅速为他处理头上的伤口。
邱默筠坐在我对面,语气温和地安慰他:“没事的,阿棠先睡一觉。”
邱月棠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力气流失,虚环着我的手轻轻一脱就能挣开,可我一动也不敢动,穿着睡袍,僵硬地低头坐在他旁边。
似乎预料到在他昏迷后邱默筠会找我狠狠算账,邱月棠用尽最后的力气,奄奄一息地求他。
“爸爸……我要老公陪我,你、你不许欺负他……”
邱默筠沉默片刻。
这让我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惴惴不安地如同等待被审判的罪人,悬在颈上的利剑就在他的言语中。
半晌,他淡淡回答:“等你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