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餐厅里的人并不多,除开侍应,作为客人的江家子女及其随行丫鬟小厮等,满打满算不到三十人。
江忆在这里明显已经混熟了,一进来便有人跟她打招呼:“来了江五忆。”
江忆点点头:“嗯,今天有什么好吃的,三不悔?”
江念在一旁看得满头大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在相互出言嘲讽呢,而且是下一秒就奔着打架去的那种。
但二人脸上表情毫无异常,打完招呼便各自散开了。
江念这才直白的认识到,他爹当年干的事是有多牛逼。
不过显然江念还是高估了自己。
因为他们取餐后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做下,正一边闲聊一边吃饭,便听到了隔壁桌的对话。
隔壁桌坐了三个人,都是妹子,据江忆的说法,跟江念一样,也是刚来没有几天的新人。
跟江念不同的是,江念这人低调,不懂的不会先张扬,而是知道先问问情况,所以不容易闹笑话。
但这三人就不同了。
江忆看着三人坐一起,还提示他看过去。
那三个妹子穿着不同的门派制服,因为江湖周报的关系,即便江念不从属任何一个门派,也没有出过远门,却也从报纸照片上看到过各个门派的制服和兵器特色。
三人的服饰分别属于峨眉派,无极派,还有药王谷。
看起来三人在门派的身份都不算低,个个神情骄纵,还带着丫鬟。
不过托他们亲爹的优良血统,在场的少男少女都是俊男美女,便是有母亲的姿容托后腿的,那至少也是中上之姿,就没有长得不好的。
三个美貌鲜嫩的少女,便是性子骄纵霸道,也显得可爱起来。
那个无极门的便开口道:“说起来都认识这么几天,还不知两位妹妹在门中如何呢。”
峨眉派那个闻言便道:“谢姐姐关心,我在门中日子过得尚可,我峨眉派本就对女子格外包容,我虽平庸不济,好在母亲与掌门有点渊源,是掌门的嫡亲侄女,自小师姐师妹们爱护谦让,倒是没有吃过什么苦。”
“就是不知姐姐们这些年是否辛苦了。”
说着还面露担忧,人还没说话呢,就一副你们吃苦了的表情。
如今峨眉的掌门人自然不是当初的玉清师太了,这位姑娘的母亲当初在峨眉也属于核心子弟,她姑姑登上掌门之位后,作为侄女的她母亲自然也地位水涨船高。
掌门的亲侄孙女,且掌门自己无子嗣的情况下,按理说这姑娘在峨眉的地位是不低的,自然也拿得出手,不惧跟人比较。
但三人各自打的什么念头?本来就是奔着别苗头来的。
闻言药王谷那位便也抿嘴笑道:“我也谢姐姐关心,我母亲乃是谷主胞妹,倒是不知姐姐在门中滋味如何,养得这般好气度,忧虑我等。”
无极门的自然不遑多让,笑道:“两位妹妹倒是出身显赫,看你们处境从容,姐姐自然放心了。”
“姐姐便没什么好说的,我母亲只区区长老之女,不足挂齿。”
但谁不知道,当初无极门被圣焰教打击过后一蹶不振,派内争斗严重,近年更有分化之相,无极门的掌门如今只是傀儡,反倒是各个长老才是分割掌权的。
第一局下来,三人算是打成了平手。
脸上笑眯眯的,但周身战意更盛。
药王谷的人便率先笑道:“说起来,我还真没料到,这时候居然还有峨眉派的来寻亲。”
“你什么意思?”峨眉派的妹子不悦道。
无极派的接过话头:“当初峨眉派弟子与爹爹有过一段的可不少,前几年你们峨眉派的年轻一辈组团来寻爹,可是一大盛况呢。”
见峨眉派妹子脸色不悦,无极妹子假假道:“妹妹你别生气,我也是听哥哥姐姐们说的,你若不高兴,我不说便是了。”
说着不说,最后还是欠欠的加一句:“几年前妹妹也不算小,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过来互相照应自是比现在方便,可却拖到此时才来,想来妹妹母亲在门中――呵呵!”
不像你说的那般身份显赫,吃得开啊。
药王谷的也帮腔道:“姐姐也别这么说,当初若是妹妹血统还没有确定,肯定也不能乱认亲。”
“你我二人的母亲自然是冰清玉洁,对爹爹一往情深,此生不渝,但妹妹的母亲昨日交谈之际仿佛是已经改嫁他人了?”
“莫不是以往根本没有认亲打算,以免暴露当年私情触怒相公,但妹妹天姿国色,无法隐瞒,后又得知可分割财产,才来的吧?”
“你们!”峨眉妹子气得眼睛都红了,瞪着药王谷妹子冷笑一声道:“倒是会贼喊捉贼,药王谷胞妹不才是早已嫁做人妇的吗?听说还与人育有一子一女。”
“好一个冰清玉洁此生不渝,姐姐夹在中间,怕是日子不好过。”
无极妹子都快乐疯了,眼里笑意不掩,嘴上却相劝道:“好了好了,说这些如何?”
“当初父亲遭逢巨变,沦为奴籍,你二人的母亲各寻出路也是人之常情。”
二人见她得意哪里能看得下去?便齐齐冷笑:“说起来,无极派崔长老如今不是已经六十有八?”
“他的胞妹据说也就比他年轻十来岁?姐姐如今年方十七,你母亲当年生你的时候也是年过不惑了。”
“啧啧啧!老蚌生珠,高龄产女,姐姐还能这般健康活力,姐姐母亲却也是女中豪杰啊。”
明显,这无极妹子的母亲当年是江逊偷的熟女人妻之一。
她亲爹江逊今年才多少岁?离不惑之年还有一岁呢,而她母亲已经是个老妪了。
虽则十几年前,她母亲肯定也是保养良好,风情犹在,可现在就纯粹一老太婆了。
虽然现在民风比以前开放不少,但提起来依旧让她难堪。
无极妹子气极,火气一上来,便冷笑道:“确实,我母亲年岁大了,舅舅忙于门派内务,且有自己的家庭,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我虽则身份不低,却也处境尴尬。好在多年来银钱不缺,我母亲便是于门派无用了,也能保我穿金戴银。”
“以往还以为是舅舅大度,对我二人吃白饭的多加宽容,便是舅母往日言语刻薄,那也就罢了。”
“谁知近日才得知,原是从小爹爹便定期会送来不菲的一笔生活费,且学业前途都各有安排。想来爹爹虽则多年繁忙,还是记挂我母女的。”
江逊的子女,除了那些已经嫁与他人的,几个不是还对他念念不忘?
与十几二十年前一样,争夺证明谁才是他的心尖好,这战争便从他们娘延续到了子女身上。
其他两个妹子听了岂能忍?
峨眉妹子闻言脸上露出轻嘲:“倒是,毕竟我们峨眉派,又不像当初某派一样偷拿圣焰门心法,后被清算一蹶不振,姐姐身为掌权长老一系血亲尚且如此,确实艰难。”
“不像我,爹爹多年来给的生活费,我们母女二人花销不多,便攒存起来,倒是不小一笔。”
特么的你有的我就没有吗?
其实这些大门大派,来历显赫的私生子女,只要江逊回忆得起来的,裴凉都有安排定期给子女汇生活费去。
比起江逊,她倒是更像负责任的亲爹了。
药王谷的妹子听了两人的话,脸上就露出愁色了。
她母亲已经嫁人,肯定不会有人没眼色的汇生活费过来。
于是她便抽出一支竹笛,叹息道:“真羡慕姐姐们,有爹爹从小惦念供养,不像我,只得一支爹爹亲手做的竹笛傍身。”
“但有这句话,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那竹笛上,赫然写着一句话【赠予挚爱xx】
后面俩字定是她母亲的名讳了。
其他两个妹子看了要气炸,其中一个冲动的站起来,冷笑:“就你有信物?”
说着就掏出一只玉兔:“这是爹爹赠与我娘亲,私定终身的。”
另一个也掏了出来:“可不知姐姐哪里看见我的信物造的假,明明我这只玉兔才是真。”
药王谷的妹子也蹭的站起来:“笑话,就你俩有,我没有吗?”
说着啪的一声自己的玉兔也拍在桌子上。
“……”
回过神来的三人一同沉默了好久,周围有过路的撞开其中一人――
“站过道上干嘛?显摆什么兔子?那玩意儿跟谁他妈手里没有似的。”
这位少侠明显就是生母出身不羁,散养长大的了。
三人这才讪讪的坐下。
江念这边整张脸跟个傻狍子似的,他算是众多子女中长得跟江逊最像的,如果排除年龄因素,几乎算是一模一样。
若是这样子被江逊看到,定是嫌弃他这傻样毁自己一世英名。
但若让裴凉看到,定是倍感新鲜了。
可江念是真的傻了,他僵硬的回头,看向憋笑憋得辛苦的江忆,傻傻道:“那,那玩意儿真的人手一只吗?”
江忆点了点头,一副让他看开的表情:“据说当初咱爹找同一个玉器师父定制的。”
“根据那玉器师父的采访,那些玉兔还是出自同一个石料呢,因此难以造假。”
“采访?”江念跟被烫着似的大声道。
“嗨!江湖周报成年版,不卖小孩儿的,今后你就有资格买了。想当初这个版面刚刚开辟的时候,记者编辑脑洞不给力,对于刺激爽点的挖掘不熟练,一开始全赖咱爹爹年轻时候的情史支撑的。”
“爹,他能乐意?”
“乐意啊!不然你以为他如今的财富怎么来的?”
拼的就是一个不要脸。
江念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吃饭的手都在颤抖。
他觉得自己该缓缓,于是不敢问江忆话了,现在知道的消息还消化不过来呢。
江忆却神秘兮兮的递了一张纸条过来:“你明天可以去旧书店,找这些书还有
这些期的报纸,应该对咱爹爹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但江念已经明白他娘为何让他先来找爹,不要先瞎打听了。
要是打听透了,他八成就不来了,他现在就想走。
结果视线一瞟,看到有一桌的人有点奇怪。
那是一个穿着粉红外衫的美女,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神色忧郁,没有跟人拼桌闲聊的意思。
江念正以为这也是跟他一样,了解状况后震惊难以接受的姐妹,却突然发现,她眼神时不时抬头望向一方,面露痴色,但一瞬又收回来,纠结又虐心的样子。
再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那边是坐在一个角落的俊美少年,跟他长得有点相似,明显也是江逊的种。
他看着难粉衫少女,更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向那少女。
但少女却连忙起身,慌忙避开他的样子。
少年痛彻心扉:“思妹,你为何这般无情?便是――,那也连说句话都不成了吗?”
粉衫少女眼泪都要出来了:“念哥哥,事已至此,天意玩弄,却又何必?”
江念才刚刚恢复没多久的表情又便成了傻狍子脸。
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他俩这是干嘛呀?”
江忆叹息着摇摇头:“他们二人同时离家寻亲,路上结实,互生情愫,都说好谈婚论嫁了。”
“结果呢,到了斩月城一说目的,居然找的是同一个爹,他俩身份核实也就走个过场,确认他们身份有没有冒名顶替而已,实际上都是多年被发生活费的人,那血脉亲缘自然没跑了。”
“亲兄妹呢!造孽啊~”
说完江忆又加了一句:“哦,那男的跟你一样,也叫江念,他是江二念。”
或许是对方跟他名字一样,或许是方才他自己对江忆也有过短暂的悸动。